一直有人問我:“齊白石和張大千,哪個更偉大?”我說:“文無第一,武無第二”,硬比沒有意義,要看從哪個角度來比。如果從中國看世界的角度,從表現農耕社會的情愫來說,齊白石比張大千重要;如果從世界看中國的角度,從表現從農耕社會向工商社會巨大轉型來說,張大千更重要。周有光(1906—2017)先生晚年一再強調,年輕的中國一代,要多從世界看中國,少從中國看世界。就繪畫藝術來說,中國畫從哪里來?中國畫是什么?中國畫往哪里去?這三大問題,從齊白石那里找答案,估計會比較困難,張大千卻給出了比較好的解答。
張大千于19世紀的最后一年,1899年,戊戌變法后一年,庚子國難前一年,農歷四月初一,公歷5月10日生于四川內江的一個經商的天主教家庭。他幼隨母、姐繡描時學畫,少年時做過綁匪的人質,青年時由兄長帶出四川,兩度游歷日本,以上海和北京為基地,在1937年以前,就進入中國知名度最高的畫家之列??箲鹬泻笃?,因葉恭綽建議,張大千深入西北,奮力研究、臨摹敦煌莫高窟及榆林窟壁畫,亂世中又博覽精鑒皇室收藏古代書畫名跡,使張大千成為縱貫千年中國畫史、楔入傳統最深的畫家。1949年10月在中國鼎革之際,張大千移居海外,身歷東亞、南亞、南美、北美和歐洲,主要居住巴西圣保羅(1953—1966)、加州蒙特利半島(1967—1976)和臺北(1977—1983)。張大千1983年4月2日逝于臺北。
有關張大千藝術的論著文章,已是汗牛充棟,添綴已無多大意義。我想強調的是,張大千的藝術和人生,是以1949年為界,分為前后兩段,宏闊幽邃猶如大峽谷。李可染名言“用最大的力量打進去,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”,用在張大千身上最適合不過。不蹈襲古人,還“血戰古人”(傅申語),又不重復自己,張大千在“古意”和“新意”兼具上做出了開創性的貢獻,在20世紀中國繪畫史上無人可比肩,在20世紀世界繪畫史上,也是值得大書特書。張大千說:“一部中國繪畫史,簡直就是一部中華民族精神活力的衰退史”,何其沉痛!他晚年有一方印“不負古人告后人”,又何其自信!
張大千1952年首次訪美,開始把美國作為他藝術發展的重要舞臺。從1967年起,他把加州蒙特利半島卡梅爾作為他的安居地,先是常住邱氏旅館的套間,1968年入住可以居,1970正式告別巴西的八德園,1971年又置業環蓽庵,直到1976年(他1977年從臺北短暫回過環蓽庵,最后告別美國)。加州九年,是張大千在海外最有創造性、潑彩臻至化境的時期。1999年舊金山州立大學美術館舉辦張大千百年誕辰紀念展《張大千在加州——傳統中國畫風的國際化發展》中,已有全面的探討。
硅谷亞洲藝術中心自2004年開始運營以來,因為地緣之故,我們對張大千的藝術、交游圈和文獻一直深切關注,做過《六十年后看大千》(2007年)、《精麗寫神——孫家勤畫展》(2010年)、《大風飛揚——大風堂及門下畫展》(2014年)、《風云一顧盼——伏文彥畫展》(2016年)和《藝術墻——大風堂三代畫展》(2017年),得到張心瑞、張葆蘿和家人、張大千入室弟子孫家勤、伏文彥以及其他前輩們的大力支持,這些展覽都相當成功。
今年5月10日,正值張大千120周年誕辰,也是硅谷亞洲藝術中心15周年之際,我們推出了《張大千加州歲月:文獻與作品展》,展出120件(套)作品和文獻數據,著重以文獻的形式展示張大千在加州時期的藝術和生活,這些文獻直接來自張大千家屬、知交、弟子。我們想通過這些珍稀的文獻,加寬和拓深世人對張大千在加州藝術和人生的感知、體認。張大千百歲弟子伏文彥和夫人李璞如、舊金山州大美術館館長、張大千研究專家馬克·強森、張大千孫子張為先、外孫蕭自明、晚年弟子王旦旦、藝術史家高木森教授、舊金山中華藝術學會名譽理事長陳敏華、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東亞部主任張帆、畫家劉國偉、趙準旺等嘉賓出席了開幕式并致辭,展覽反響熱烈。
12月8日,展覽移師杭州欽哲藝術中心,我們在5月展覽的基礎上做了增補與調整,屆時歡迎大家。
這次系列展覽得到張心瑞、張葆蘿及家人、張大千知交侯北人、張韻琴夫婦、鄭月波家人、張大千入室弟子伏文彥、高嶺梅之子高鐳的大力支持,以及其他各界朋友的支持,特此銘謝。
硅谷亞洲藝術中心館長
杭州欽哲藝術中心館長
舒建華
2019年11月